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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司委吏|当前快讯

2023-01-11 10:24:22 来源:掌上济宁


(资料图)

李懂浩 薛兆恒

《明版彩绘孔子圣迹图》的第六幅是《职司委吏》,描绘的是孔子在青年时期担任鲁国委吏即粮仓管理员的情景。在本幅图的正中,孔子伏案而坐,清点入库的粮食,在其两旁有两人负责协助。从这幅图的右端到左端,可以看到农夫给麦子摊开、晾晒、捆扎、去壳、入库的流水作业。图中左上方有题字:“孔子既长,尝为季氏委吏,料量平。赞曰:‘宣圣筮仕,委积是司。会计当理,料量适宜。才大任卑,安行自得。不贵尽才,所贵尽职。’”

孔子担任委吏的记载,可见于《孟子》与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。《孟子·万章下》云:“孔子尝为委吏矣,曰‘会计当而已矣’。”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云:“孔子贫且贱。及长,尝为季氏史,料量平。”关于“委吏”与“季氏史”的释义,引起历代学者的广泛讨论。东汉赵岐注《孟子》云:“委吏,主委积仓库之吏。”清代焦循《孟子正义》引《周礼》,证明“委吏”一职与周王室的遗人、委人、仓人之职类似,为掌管税收、记录粮仓收支的吏员。对于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所言之“季氏史”,清代崔述在《洙泗考信录》中质疑道:“‘委’‘季’,‘吏’‘史’四字相似,故误;后人又妄加氏字耳。孔子岂为季氏家臣者哉?”崔述认为孔子不会在僭越礼制的鲁国权臣季氏手下做事,“季”“史”二字是“委”“吏”二字的讹文,“氏”是衍文。而清代孙星衍在《平津馆文稿》中认为:“称季氏史者,时季氏秉国政,得专司徒之事,孔子为其属,故季氏史亦鲁臣,非仕于私家也。会计是司会之事……谓料粮委积,上之司会,适当国家会计之数,不为季氏求赢余也。”孙氏认为孔子担任的委吏并非是季氏的家臣,而是鲁国公职。尽管各家对“季氏史”一职是否有季氏家臣的性质尚有争议,但是对孔子曾担任掌管税粮收支的吏员却不存疑问。

在《职司委吏》图的左下方可见人们使用铁制农具。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,山东文物考古工作者在对曲阜鲁国故城进行考古作业时,发现一处春秋末战国初的冶铁遗址。而在山东临淄、河南洛阳等地亦出土了多种春秋战国之际的铁农具。由此推断,在孔子的时代,鲁国人已经开始使用铁农具。

在《职司委吏》图中,经过人们加工、入库的麦子是春秋时期各国的重要战略物资。《诗经·七月》:“九月筑场圃,十月纳禾稼。黍稷重穋,禾麻菽麦。”《左传·庄公二十八年》言:“大无麦、禾,臧孙辰告籴于齐。”鲁国在庄公二十八年发生饥荒,不得已向齐国求救。《左传·文公十七年》载:“襄仲如齐,拜谷之盟。复曰:‘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。’”其中“齐人将食鲁之麦”意为齐国军队将侵略鲁国,抢收麦子。可见在春秋时期,麦子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命脉,受到各国的高度重视。

春秋时期,各国加紧税制改革,尽可能多地掌控粮食以应对频繁的战争。鲁国早先实行井田制,《春秋穀梁传》记载:“古者三百步为里,名曰井田。井田者,九百亩,公田居一。私田稼不善,则非吏;公田稼不善,则非民。”政府将八户人家安置在九百亩土地上,为每户人家分配一百亩私田,将中间的一百亩作为公田。百姓要优先耕种公田而后耕种私田,其中公田所入作为税收上交,私田收成作为百姓收入。由此可知,井田制相当于建立在土地国有基础上的劳役税制。在生产力逐渐发展的情况下,特别是铁制农具的出现,使得个体耕作的能力大大提高,导致“民不肯尽力治公田”。此时,井田制无法调动人们的生产积极性,亦不便于鲁国增加税收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,鲁国于宣公十六年实行“初税亩”,正式废除井田制,承认土地私有,实行履亩而税、十分抽一的实物税制,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鲁国农业的发展和税收的增加。在鲁国“初税亩”后,各国亦进行履亩而税的改革。《汉书·食货志》载:“是时,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……今一夫挟五口,治田百亩,岁收亩一石半,为粟百五十石,除十一之税十五石,余百三十五石。”是魏国也已按亩征税。《史记·六国年表》载公元前408年,秦国行“初租禾”,这也是一种按亩征税的政策。可见,履亩而税的改革是大势所趋,而鲁国正是改革的先行者。

《职司委吏》图的赞语评价孔子出任委吏是“才大任卑,安行自得”,这与孟子对这一事件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。《孟子·万章下》言:“仕非为贫也,而有时乎为贫;娶妻非为养也,而有时乎为养。为贫者,辞尊居卑,辞富居贫。辞尊居卑,辞富居贫,恶乎宜乎?抱关击柝。”东汉赵岐注解道:“仕本为行道济民也,而有以居贫亲老而仕者。为贫之仕,当让高显之位,无求重禄。”在孟子看来,做官本是为行道济民的,但有时也会为摆脱困窘。若是为贫而仕,做个小官能维持基本生活即可,不能贪恋高官厚禄。“位卑而言高,罪也;立乎人之本朝,而道不行,耻也。”为贫而仕,做好本职工作即可,不必妄议政治;若是为行道济民而仕,居于高位,则不能尸位素餐。孔子在此时是为贫而仕,但不求重禄,忠于职责,故能“安行自得”。

孟子可谓是深切领会了孔子的富贵观与仕宦观。《论语·里仁》:“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处也;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。”向往富贵、摆脱贫贱是人之常情,但是在取得富贵、摆脱贫贱的过程中,不能偏离“道”。取得富贵的一大途径是出仕,如《论语·子罕》所言:“子贡曰:‘有美玉于斯,韫匮而藏诸?求善贾而沽诸?’子曰:‘沽之哉!沽之哉!我待贾者也。’”可见孔子提倡积极出仕,但若居于高位却无法行道,贪恋富贵,则是“不以其道得之”。《论语·泰伯》:“邦有道,贫且贱焉,耻也;邦无道,富且贵焉,耻也。”《论语·宪问》:“邦有道,谷;邦无道,谷,耻也。”意为国家政治清明,而自己却无法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,是耻辱;国家政治混乱,自己却恋栈高位厚禄,也是耻辱。为使自己居庙堂时有能力行道,孔子主张“学而优则仕”,如《论语·先进》载:“子路使子羔为费宰。子曰:‘贼夫人之子。’子路曰:‘有民人焉,有社稷焉。何必读书,然后为学?’子曰:‘是故恶夫佞者。’”孔子认为子羔尚未完成行政能力的学习,此时让子羔去当费邑长官是害了他。又如《论语·里仁》言“不患无位,患所以立;不患莫己知,求为可知也”,《论语·泰伯》言“三年学,不至于谷,不易得也”,都是强调修身在前,理政在后。

《论语·颜渊》一章言:“子贡问政。子曰:‘足食、足兵、民信之矣。’”粮食是国家稳定的保障。委吏虽卑微,但负责税粮收支,职责不可谓不重。孔子才堪大任,担任小官时也能尽职尽责,本图赞语所言“才大任卑,安行自得。不贵尽才,所贵尽职”,确实精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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